匏瓜包養故事這個瓜能吃嗎?
作者:楊逢包養俱樂部彬(上海年夜學文學院傳授、中心財經年夜學特聘傳授)
來源:中國社會科學網
時間: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八月廿五日甲午
女大生包養俱樂部 耶穌2024年9月27日
佛肸召,子欲往。子路曰:“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:‘親于其身為不善者,正人不進也。’佛肸以中牟畔,子之往也,如之何?”子曰:“然,有是言也。不曰堅乎,磨而不磷;不曰白乎,湼而不緇。吾豈匏瓜也哉?焉能系而不食?”(《論語·陽貨》第七章)
“吾豈匏瓜也哉?焉能系而不食”這兩句重要有兩種解釋。風趣的是,從漢代到南宋朱熹,是一種解釋;比朱熹晚生一個甲子有余的饒魯,又有另一種解釋。而現代的譯注家,但凡我們見到的,都采用饒魯的解包養網車馬費釋。這就值得說道說道了。
三國時期何晏《論語集解》:“匏,瓠也。言瓠瓜得系一處者,不食故也。吾自食品,當東東北北,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滯一處。”《論衡·問孔》也說:“自比以匏瓜者,言人當仕而食祿。我非匏瓜系而不食,非子路也。”皇侃《論語義疏》說得更具體:“孔子亦為說我所以一應召之意也。言人非匏瓜,匏瓜系滯一處,不須飲食而天然生長,乃得不消,何通乎?而我是須食之人包養甜心網,自應東西求覓,豈得如匏瓜系而不食耶?”朱熹《論語集注》:“匏瓜甜心花園包養留言板系于一處而不克不及飲食,人則不如是也。”依照他們的說法,這句應該譯為:“我難道是個匏瓜,(我)只是掛在那里一動不動而不須四處奔走求食嗎?”
南宋饒魯《雙峰講義》提出了第二種解釋:“植物之不成飲食不特匏瓜,‘不食’疑只是不為人所食,如碩果不食,井渫不食之類……系而不食,譬如人之空老而不為世用者也。”
楊伯峻《論語譯注》據此譯為:
佛肸叫孔子,孔子包養價格預計往。子路道:“從前我聽老師說過,‘親自做壞事的人包養dcard那里,正人不往的。’現在佛肸盤踞中牟謀反,您卻要往,怎么說得過往呢?”孔子道:“對,我有過這話。可是,你甜心花園不了解嗎?最堅固的東西,磨也磨不薄;最白的東西,染也染不黑。我難道是匏瓜嗎?哪里能夠只是被懸掛著而不給人吃食呢?”
錢穆《論語新解》:“我難道是一匏瓜嗎?哪能掛在那里,不盼望有人來采食呀?”潘重規《論語今注》:“我難道是匏瓜嗎?怎能只懸掛著而不給人采吃呢?”金良年《論語譯注》:“我難道是葫蘆嗎?怎么能掛起來不吃呢?”孫欽善《論語本解》:“我難道是葫蘆嗎?怎能懸掛在那里不食用呢?”李零《喪家狗——我讀〈論語〉》:“我總不克不及像掛在墻上的葫蘆,只中看,不中吃吧?台灣包養網”而我本身的《論語新注新譯》也譯作“我難道是個匏瓜,只能夠掛在那里而包養網單次不給人吃嗎?”
第一種解釋,“焉能系而不食”的主語是上一句的主語,即“吾”,“不食”是說我不吃飯;而第二種解釋,“焉能系而不食”的主語是上一句的謂語, 即“匏瓜”,“不食”是說不吃匏瓜。
其實,第一種解釋才是對的。這又是為什么呢?緣由有三。
第一,在《論語》時代,“焉能”前未出現主語時,補出的主語都是上一句的主語,這是由“話題的延續性”形成的。是以,這兩句當讀為“吾豈匏瓜也哉?(吾)焉能系而不食”。例如:“(包養網推薦我)未能事人,(我)焉能事鬼?”(《論語·先進》)“(楚)自郢及我九百里,(楚)焉能害我?”(《左傳·僖公十二年》)“吾兄弟之不協,(吾)焉能怨諸侯之不睦?”(《左傳·僖公二十二年》)“夫差先自敗也已,(夫差)焉能敗人?”(《國語·楚語下》)
以上各例說明,“焉能”修飾的謂語動詞,其施事主語必須是人;某人的聚集體——國家,如《左傳·僖公十二年》“焉能害我”的主語是“楚”。從未見人某人的聚集體之外的事物能作“焉能”修飾的謂語動詞的主語。
施事者的典範特征是:人>有生物>無生包養軟體物>抽象物;高自立>低自立>非自立;強安排>弱安排>非安排。而人(包含人的聚集體)處在以上三組序列的左端,是最典範包養app的施事者。而匏瓜,在前人眼里年夜約是無生物,也缺少自立性、安排性,因此施事性弱,所以不克不及接“焉能”修飾的謂語動詞。也即,“匏瓜”是不克不及婚配“焉能”的。
這就說明,“焉能系而不食”的主語,同上句的“吾”。
其實,“焉能”具有以上特點,是由此中的“能”決定的。只是“能”出現頻率太高,未便做窮盡性調查罷了。這里僅舉《論語》前五章中“包養網站能”充當狀語和謂語的幾例:“事怙恃,能竭其力,事君,能致其身。”(《學而》)“子謂冉有曰:‘女弗能救與?’對曰:‘不包養ptt克不及。’”(《八佾》)“夏禮,吾能言之,杞缺乏征也;殷禮,吾能言之,宋缺乏征也。文獻缺乏故也。足,則吾能包養意思征之矣。”(《八佾》)“唯仁者能大好人,能惡人。”(《里仁》)“子路有聞,未之能行,唯恐有聞。”(《公冶長》)
以上“能”的主語所有的是人。
第二,假如“焉能系而不食”意為“我怎能像個葫蘆只是掛著而不被吃”,則“食”是被動狀態。而像“系而不食”這類句子,“而”后面的謂詞性成分,據窮盡性調查,沒見到過有被動狀態的。
我們又考核了《論語》(10例,本例除外)、《墨子》(5例)、《孟子》(6例)、《左傳》(11例)、《國語》(4例)5部典籍中的所有的36例“不食”,滿是主動語態,沒有一例包養合約是被動語態,也就是說,沒有一例是表現“不被吃”的。例如:“食饐而餲,魚餒而肉敗,不食。色惡,不食。臭惡,不食。掉飪,不食。不時,不食。割不正,不食。不得其醬,不食……沽酒市脯不食……祭肉包養站長不出三日。出三日,不食之矣。”(《論語·鄉黨》)“曰:‘不食三日矣。’食之,舍其半。”(《左傳·宣公二年》)
有人能夠會問,《論語·鄉黨》不是清楚有“沽酒市脯不食”嗎?為什么不成所以“匏瓜不食”呢?起首,“沽酒市脯不食”實際是“沽酒市脯不食之”,“之”指“沽酒市脯”,由于“不”的限制,“之”沒有出現,這里“不短期包養食”不是被動的。其次,由于“焉能”的限制,“匏瓜”不克不及出現在“××不食(之)”中“××”的地位上,來由前文已經講明白了。
第三,雖然普通台灣包養認為,“匏”是“瓠”的下位概念,但在先秦兩漢,無論從包養網dcard文獻看還是從故訓看,沒有證據表白,當以“匏”字出現的時候,它是可以吃的。匏,它可用作爵(羽觴),用作瓢。《詩經·年夜雅·公劉》:“執豕于牢,酌之用匏。食之飲之,君之宗之。”它可用為樂器。《國語·周語下》:“詩以道之,歌以詠之,匏以宣之,瓦以贊之。”它可用來鳧水。《國語·魯語下》:“夫苦匏不材于人,共濟罷了。魯叔孫賦《匏有苦葉》,必將涉矣。”至于“瓠”,則可食。《詩經·小雅·南有嘉魚》:“南有樛木,甘瓠累之。”《管子·立政》:“家畜不育于家,瓜瓠葷菜百果不備具,國之貧也……家畜育于家,瓜瓠葷菜百果備具,國之富也。”《管子·山權數》:“平易sd包養近之能樹瓜瓠葷菜百果使蕃袞包養價格ptt者,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”甘瓠,當然能吃。“瓜瓠葷菜百果”連著說,證明它可以吃。
誠然,《包養網VIP說文解字·包部》、何晏《論語集解》都說:“匏,瓠也。”《詩》“匏有苦葉”《毛傳》說:“匏謂之瓠。”但清代陳奐歸納得好:“‘匏’與‘瓠’渾言無別,析言之則有異……匏、瓠一物異名。匏,瓠之堅強者也;瓠,匏之始生者也。瓠其年夜名也。”就是說,匏、瓠是分歧的。匏,是成熟的、長硬了的,當然就不克不及吃了;瓠,是初生的、嫩的,是可以吃的。
以上三點足以證明,“吾豈匏瓜也哉?焉能系包養甜心而不食”應該譯作:“我難道是個匏瓜,只是掛在那里一動不動而不須四處奔走包養心得求食嗎?”
但有個疑問尚待解決:為什么從漢代注家到朱熹皆持此說,饒魯卻另辟蹊徑呢?又為什么現代注家都采用饒魯的說法呢?我們先看口語顏色較濃的《朱子語類》:“蓋氣則能凝結做作,理卻無情義。”(《理氣上》)“虹非能止雨也。”(《理氣下》)“犬但能守御,牛但能耕罷了。”(《性理一》)“若無生氣,則火金水皆無自而能生矣,故木能包此三者。”(《性理三》)
《朱子語類》口語顏色濃,除了援用古籍外,不說“焉能”,所以我們舉“能”的例子。以上各例表白,南宋時期的口語,“能”的主語,已經由人某人的聚集體擴展到非生物了。所以,那時的人們,也就不難懂得“焉能系而不食”的主語是“匏瓜”了。匏瓜既然不克不及張口吃飯,而瓠瓜就是匏瓜,它可以吃,于是人們就將“焉能系而不食”懂得為“怎能懸掛著不被吃”了。
錢年夜昕說:“詁訓必依漢儒,以其往古未遠,包養網比較家法相承,七十子之年夜義猶有存者,異于后人之不知而作也。”王力也說:“訓詁學的重要價值,恰是在于把故sd包養訓傳授下來。漢儒往古未遠,經生們所說的故訓往往是口口相傳的,可托的水平較高……我們應該信任漢代的人對先秦古籍的語言比我們理解多些。”
看來,這個瓜還是吃不得的!
責任編輯:近包養網單次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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